【柳岸】银杏树之恋（小说）

这是一个故事，是我的一个好友的故事，我听他讲过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写出来。有种种可以说清的原因，也有说不清的原因，而他也不愿我写，我问他为什么，是害怕嫂子吗？他说，他想彻底忘了这个故事。

我*一次听他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我即将要乔迁的新家，他给我帮忙搬东西，在我们坐在地板上休息喝茶时，他望着我书架上一盆微型的银杏盆景发呆，朋友很喜欢养花拾掇盆景，爱好很高雅，可以说家里的盆景比我的漂亮多了，而现在却呆呆的看着我的不起眼的盆景，一定是盆景触动了他的心思。良久不愿开口的朋友点了一根烟，望着一缕青烟袅袅，朋友对我说，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一个故事吧，我从没有给其他人说起。以下就是朋友对我讲的故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朋友青涩的恋情。在这里我就不说朋友的名字了，以防对坐入号，我叫他平，而另一女主角叫小芳，因为当年梳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

“我以为我忘了，但我没有。”这是平对我说的*一句话。平的家乡在山区，那里朋友带我们去过好几次，一条深邃的峡谷尽头，一个狭小的盆地，四周寰山绿树成荫的小山村，风景优美，一条潺潺的小溪从村边穿过。现在那里已经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旅游胜地，而当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通向山外，遇到雨季山洪暴发，就无路可走了。穿过平的居住的小山村，再往山里走两里多路又是一个小山村，村头有一棵三四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千年古银杏树，春天鹅黄的树叶在春风吹拂下翩翩起舞；夏天硕果累累；秋天树下黄金铺地；冬天虬枝嶙峋，当地人称为“神树”。小芳就住在这个小山村，而学校还在山里，离小芳家还有三里多路，平去学校必须经过小芳家，因为离的不是太远，两人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平和小芳故事的一切要从平揪小芳的辫子说起，那还是小学四年级的事了，小芳依然扎着两条麻花辫到学校，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扎辫子的不是黑头绳，而是耀眼的两根鲜红鲜红的丝带。小芳的座位正在平的前面，整整一节课，那两根红丝带一直在平的眼前晃来晃去，搅得平心痒痒的，忍不住就悄悄的把小芳的辫子栓在椅子的靠背上。当下课钟声敲响时，小芳站起来，立刻疼的尖叫起来，满脸是泪双手紧紧的攥住发根，身体向后直仰，摇摇欲倒。这件事的很后平被老师狠狠批评了一顿，回家结结实实挨了父亲的一顿打，屁股肿了了好长一段时间。但不知为什么，从那时起，小芳没有恨平，而是越发亲密起来，天天等着平一路回家。（我想这也许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吧）。每天早上，平早早从家里出来，急急忙忙沿着小路来到小芳家的村口，而小芳早就站在那棵银杏树下等着平，有时没有看见小芳，平就悄悄的摸到小芳家的房后学鸟叫，不一会小芳就从家里跑出来，手里会捧着烤的黄黄的香香的馒头，有时是一块洋芋递给平。假期，小芳有时会找平玩，春天平会带小芳去山里摘竹笋、蕨菜，夏天山坡摘瓢子、树莓，秋天拾栗子，冬天砍柴等等，玩到天黑，平送小芳回家，往往送到银杏树下，在聊几句才回家。

几年后，两人都考上了初中，而初中要到十几里的山外小镇去上，而且要住校。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每到星期六下午，平和小芳就会结伴回家，两人顺着嘉陵江而下，然后进入峡谷，沿着一条蜿蜒崎岖的山间小路爬坡涉水向家里赶去。在险要处平会紧紧的拉住小芳的手，在过小溪独木桥、列石时平看到小芳踉踉跄跄时，就跳到水里扶着小芳过河。每次平都会把小芳送到村口那棵银杏树下，而星期天下午就到树下去接小芳，渐渐的两颗青春少年的心里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情愫，而两家大人有时也会开玩笑的说干脆给孩子定亲算了。两人听到这些话，脸蛋红红的如同苹果，但心里美滋滋的。

很快初中毕业了，两人也都如愿以偿的考上了高中，平正准备和小芳一起去县城里上高中时，平的家庭发生了重大变故，年少的平没办法只好决定辍学回家挑起养家的重担。幼小的肩膀扛起了沉重的胆子，小芳知道了，哭着来到平家，劝平和自己一起去学校，而看着家里陷入困境的情况，平断然拒绝了小芳。快天黑了，小芳还满含泪水不愿离开平，平只好硬拉着小芳回家。在村口，两人紧紧依偎着坐在银杏树下，默默望着山垭口那一弯新月慢慢的爬上了半空。黑暗中隐隐传来小芳母亲呼喊小芳的声音，平对小芳说快回家吧，你妈妈在叫你。小芳没有动身，只是越发靠近了平，小芳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了，平毅然从小芳的手里抽出，站起走向黑暗，耳边传来小芳的声音"别走"和嘤嘤的哭声，这一切都让平的心仿佛被刀子刺了一下好疼好疼，但他没有停步，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平失眠了，几天来耳边一直是小芳的嘤嘤的哭声，而脑海里涌现的是和小芳平时在一起的情景。小芳要走了，平站在小芳家不远的山坡上，远远的看着小芳走出家门，站在村口银杏树下，望着通向平家的小路，良久良久不远离开，直到大人的再三督促才背着行装向山外走去。平泪眼模糊的看着小芳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远处的峡谷中，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滚落，为自己也为小芳。

日子就这样天复一天的过着，每天疲惫的身体，让平也渐渐的习惯了下地耕种的生活，忘记了以前的学生生活。只有在雨天，落满灰尘的书架才会吸引平的目光，已经长满粗茧的手轻轻拂去书上的浮尘，翻开久违的书页，如饥饿的人看见美食一样扑上去，只有这时才是他独享的美好的时间。

小芳由于在县城里上学，隔好几个星期才能回一次家，匆匆放下行李，踩着夜色就去看平。平不管多忙总会丢下手头的事情，陪着小芳到处走走玩玩，然后送小芳回家，坐在银杏树下，小芳叽叽喳喳的给平讲学校里发生的一切有趣的事，讲自己的学习情况。平只是静静看着小芳，默默的听她讲话，觉得那些生活已经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小芳有时会带一两本书给平，平也会把从山里摘的很甜的野果留给小芳。

就这样小芳快高中毕业了，平也变成了一个身体强壮英俊一表人才的小伙，走在外面，吸引了许多姑娘的目光，也有人前来提亲，但看到平家的情况，也就没有下文了。而平却没有放在心里，因为他的心里有小芳。而小芳也一样，心里也只有一个平。但他们都不知道事情有了变故，这个变故来自于小芳的母亲，自从平家发生了变故平辍学回家后，小芳母亲就不断的劝阻小芳和平交往，害怕女儿跟上平以后吃苦。所以在小芳高考结束在家等录取通知书时，小芳的母亲来到平家，找平谈了一次话，话说的很是伤人心，什么“小芳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你后面戳牛屁股”什么“我女儿以后吃的是*饭，不可能跟你这个老农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等，要求平以后再不要去找小芳了。平听了很生气。也就好几天躲着小芳，而小芳还是天天来找平，没有找到，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银杏树下发呆。终于在一天下午，小芳在半路截住了平，问为什么要躲着她，平不好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小芳，一句话也说不出，小芳拉着平的手又来到银杏树下，坐在树下，平还是一言不发，小芳含着泪问他什么，是不是又有了相好的，忘了她。平能说什么，只能说我现在配不上你了，我一辈子只能待在着深山里，没有什么出息，不能耽搁你的前程。小芳哭着说我心里只有你，不管以后我上不上学，我只嫁给你。平狠下心来说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同，以后我是农民，你是有工作的人，我们不般配，还是早点分开好，说着就想把手从小芳的手里抽出，但小芳抓抓的紧紧的不松手。正在这时小芳的母亲从村口出来，一把攥着小芳的胳膊使劲的拉着小芳回家，边走边说丢不丢脸，这么大的女孩，和一个小伙在这里拉拉扯扯像什么样，还不快死回去。看到这样的情景，平的心都要碎了，空落落的。

从那以后，平再也没有见过小芳，只是听说小芳被母亲送到很远的亲戚家去了。过了好长时间听到小芳没有考上大学，而小芳母亲要给小芳找婆家的的消息，听到这，平病了，整天昏昏沉沉的没精神。小芳听到了，要来看平，她母亲拦住她，不久又打发小芳再次去县城里补习。临走前，小芳捎话给平傍晚在老地方见面，商量以后怎么办。平傍晚来到银杏树下等小芳，一直等到月亮从山垭后升起小芳还是没有来，望望小山村，黑乎乎的，没有一点灯光，只有黑暗里隐隐传来几声犬吠。平想不明白为什么小芳失约，很是伤心，只能悻悻而归，第二天又早早赶到银杏树下去等小芳，一直等到中午还没有看到小芳出来。几天后，平才知道小芳那天天还没有亮就被大人已经送走，而且那天傍晚，小芳母亲把把她锁在房子里不让出门,小芳为此大哭一场，并写了一封信托人送到平手里，里面充满了对平的感情，但平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性不大了。

年底，平当兵离开了家乡，不久接到了小芳的信，信中说自己不想补习了，已经回到家里，平写信就发给艳，由艳转交给她。艳平也很熟悉，和小芳是一个村的，比他们小几岁，和小芳关系特别好，平经常带艳和小芳一起去山里摘野果挖野菜。平不知道的是艳也很喜欢平，只不过看到小芳喜欢平，就把自己的一份感情压在心底，上次那份信就是艳送到平的手里。就这样两人通过艳开始了鸿雁传书，信中诉说对对方的思念。渐渐的小芳的信中多了母亲对她的和平关系的干涉越来越严重，有几次平看到信纸上有淡淡的泪痕，他知道小芳的压力是越来越重了，她的处境也越来越糟，精神快崩溃了。平在部队没办法，只能安慰小芳再坚持一下，等他转成士官就可以结婚，到时他回家就去她们家提亲了。平快转士官的前夕，接到了艳转来小芳的来信，信上说，小芳的母亲知道艳帮他们转信，到艳家把艳吵了一顿。信中又说，母亲已经安排她相亲了，她没去，母亲威胁要喝农药，没办法她只能去见了那个男的一面，但她推辞了，说看不上，她会等平回家迎娶她。平接到信，正想马上回家去看看小芳，但当时部队有重大任务，不能请假，只能希望小芳能坚持一下。几个月后，任务结束了，平也转为士官，正当平准备请探亲假时，接到艳转来的小芳的一封信，信很短，信纸满是泪痕，白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说她坳不过母亲的威逼，已经结婚了，让平忘记她，再找一个更好的女孩。看完信，如同晴天霹雳，平懵了，跑到一个营房外僻静的地方大哭了一场，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不相信，一点也不相信，静下心来，他给艳写了一封信，问为什么会这样，他相信艳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不久，艳回信了，在信中，艳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事情的原因，小芳的母亲逼着小芳嫁给山外一个家境好而且有工作的人，如果不答应，她就已死威胁，很后把药瓶也拿到手里了，没办法，小芳只好答应了母亲安排的亲事，嫁给了那个人，是前几天的事了。在信中，艳还安慰平，要平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为了小芳的事伤了自己的身体。艳在以后，经常给平来信，安慰他，时间长了，平也会给艳回信，信中的主题还是小芳，渐渐的，两人也谈起其他事来。

就这样时间一天一天一月又一月的过去了，平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快年底了，离家几年多的平回家探亲，回家的当天傍晚，平独自一人来到了大银杏树下，在和小芳常坐的地方坐了好久好久，望着虬枝嶙峋的老银杏树默默发呆，很后，捡起一片未被风吹走的金黄的银杏叶，头也不回的的离开那块曾经让他快乐而现在让他伤心的银杏树。

沉默了一会，平点了一根烟对我说：“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我以为有些事已经忘了，但我没有忘，在那个很痛苦的时光我要感谢艳，她抚平了我心中的伤痕，在和艳的联系交往中，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两年后，我们走到了一起。”平的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神情。我又问那以后你再也没有见到小芳吗?

平说，那年，他和艳带孩子回老家，又来到了村口那棵银杏树下，正在默默注视艳和孩子在树下玩耍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曾经让他魂思梦绕的声音，他以为是在梦里。回头一看，是小芳，那个在以前梦中常常梦见的小芳，活生生的小芳。在银杏树下遇见小芳，平的心骤然狂跳起来，怎么是她，她怎么知道他在这里，实在是太意外了。他曾经以为在自己的心底，积聚了太多太多对小芳的爱和恨，任凭什么力量都无法使之消融。然而一听到小芳的声音，一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所谓的曾经的爱和恨竟像阳光下的水渍，渐渐的变的无影无踪，相反，旧日的温馨，今日的重逢，正一点一点的侵淫着他的心……他仿佛听见小芳说了些什么，但一句也没有听清，很好能听清的是心脏咚咚咚的跳动声，一时无语，鼻子酸酸的，真想哭一场，不过心里却直打颤，不知是喜还是惊。就在那样的情景下在无意间两人见面了。曾经，辗转难眠的平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一面在寻找着排除杂念的忘掉小芳的理由，却还在无意间仍在心底还保留着一份难舍的情愫。默默的望着小芳，往日的情景如同放电影扫过心头，无语无语。就那样，两人又在银杏树下相逢了，变了，两人都变了，少了一份清纯，多了几份成熟。

平说小芳和艳是好朋友，从他转业后，他们经常见面。平说就是你也见过，你忘了，上次我们不是去xx家吗?那个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女的就是小芳。经平这么一说，我有印象了，上次在xx家，我们一桌吃饭，的确有个女的，而且对平两口还特别关心，尤其是对平更关心，拦着不让平喝酒，因为平胃上有病不能喝酒。

青春年少时，我们总会留下无比纯真的回忆，有美好的，也有苦涩的，但永远是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