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警】村旁的小港（散文）

虽说住在鄱阳湖边，但要看鄱阳湖浩渺的湖水，还要翻过几道低矮的山梁。因此，近湖，并不能天天看到鄱阳湖的壮阔，感受湖的气息。不过，在村庄的不远处，有一条不宽的小河沟与鄱阳湖一脉相通，把湖的灵气延伸到田畴、村边，使向往眷恋大湖的人们多少感受到了心灵的慰藉，弥补了背湖的遗憾。小河沟不宽，离湖汊口二里多地的中游，宽处才不过二十米。因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河，人们沿袭先辈的叫法，把它称为“小港”，小港从山涧发端到湖汊口，约有七里长的距离，因此它流经的一条龙也叫“七里龙”。

小港是鄱阳湖的地理延伸，是鄱阳湖的缩影和符号，是鄱阳湖的千千万万的源头之一，是人们想念鄱阳湖时迈开步子就能看到的一湾碧水。它带着大湖的气息，把水润万物的精神融入人们的生活中，使人们不知不觉中消融在港水的缠绵细语中。

春夏二季是小港川流不息的季节。从山涧、田畴、村庄汇集而来的雨水，把小港灌注的满满荡荡，汩汩不停地向着下游，向着鄱阳湖流去。港水从广袤的大地流来，流过春天，流过夏天，流过秋天，滋润了两岸的田地，哺育着港边的人们，润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村旁有了这条小港更加显得有灵动而祥和，生活中有了这条小港更加充实而多彩。

春夏之交的雨，不但使小港热烈奔放，而且带给人们美好的憧憬和不菲的收获。淅淅沥沥地雨下上几天后，小港上游像毛细血管一样的小沟小溪，接纳着大地的雨水，源源不断地送往小港。不舍昼夜的哗哗流水声，回响在旷野上和村庄里，成了自然中很优美动听的音乐。静心啼听，再躁动的心也会平和下来，思想就会随着自然的音律升腾飘漾，飞到远方。入夜，枕着哗哗的水声入睡，心更静，睡更酣，梦更香，酣梦中细细的田园就会绿意铺展，一片山青水秀，五谷丰稔，桃源意浓的景象。雨水在带给人们缱绻的意境时，奔流的小沟小溪中，还播撒下一片银色的希望。

那时鄱阳湖的鱼特别的多，一到下大雨的时候，一群一群的小鱼就会溯流而上，从小港里游入小沟小溪，一路嬉戏，寻找新的环境，产卵繁殖。这时，村民们就会不失时机地提着陈年或是新编的鱼籇，穿着蓑衣或打着雨伞钻入雨中，满怀希望地赶到小沟小溪边，选准一条有鱼经过的一湾流水，铲几块草皮，在水中作一个小小的埂，然后将鱼籇安放好，让水从鱼籇中穿流。那逆水而上的鱼儿一路悠游嬉戏，不知人们已布下罗网，毫无戒备地就游入了鱼籇中，被籇囿住。翌日，人们起个大早，晨曦中带着喜悦的心情，赶到安放鱼籇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提起鱼籇，大都有沉甸甸的收获。透过鱼籇的缝隙，就会看到一片片银光闪动。那些刚出水的小鱼，抗争般在鱼籇中噼啪跳个不停，一声声带着湿润的脆响，昭示着喜人的收获，惹得人心中十分地高兴和喜悦。到回家，倒出籇中的鱼儿，多时会装满小小的一脚盆，煞是大喜人心。大湖中的鱼有种*的鲜美，极富营养价值。湖边的人们沿袭着“河水煮河鱼”的原始烹饪方法。将新鲜的鱼剖好洗净，放在锅中用菜油煎熟后，舀入水，用旺火千烹万煮上一段长长的时间，就会煮得汤汁白如乳色，酽如奶酪，再放上些食盐，即使不加别的任何调料，也会喷香扑鼻，味道纯正，鲜美无比。这*的鱼，真的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在那个贫穷而缺少食物的年代，小港的鱼使我们尝到了自然中的美味佳肴，使辘辘的饥肠多少得到了些充填，也使我们的营养不足的身体得到了一些滋补。而今，这份享受只烙在记忆的深处，无处寻觅。

雨过天晴，小港会没日没夜地流上一些日子，将接纳的雨水源源不断地送入鄱阳湖。流上一些时日后，水位渐渐地回落了，但仍会细语缠绵般地日夜低吟浅唱。如此反复，小港在整个雨季不曾寂静过，丰富的水源哺育着岸边的田地和植物。特别是岸边的树木花草被滋养得格外的茂盛，青翠欲滴，倒映水面，是那样的安静、祥和、美丽，像一幅风景油画，给人们带来了一份自然纯朴、绿色萦怀的享受。清晨，在小港边劳动，看到雾霭袅袅从小港中升腾起来，弥散在空中，飘向田野、村庄、山岗，如纱似雾，如梦似幻，心中就会升起一种缥缈和虚幻感，变得格外的安静；当太阳冉冉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小港的雾就渐渐消散了，港水映着红日让人体会到“日出江花红似火”的意境，在氤氲的绚丽霞彩中，小港更加妩媚动人。水中的鱼儿这时在美景映照下，心情也愉悦起来，一改往日的沉静，迎着朝阳成群结队的自由自在的在水中游戏、追逐，不断激起层层涟漪，把小港闹得生气无限，锦鳞惹人。岸边的景色，经过雨水的洗礼，更加清丽，放眼望去，小港两岸蜿蜒着盎然绿色，静静的树木，高高低低，郁郁葱葱，枝叶扶疏；高大的樟树、枫树、柳树，与低矮的灌木、花草错落在一起，宛如一道绿色屏障，成了田畴中的一道风景。还有那宽处的一片荷叶，早晨醒来，格外碧绿，恬恬如画，端庄动人。到了炎热的夏天，这片荷叶里可是一个热闹的世界。附近村子里的小孩成天泡在水中，嬉戏游玩，躲藏在荷叶、荷花中享受一份清凉，使小港里笑声飘扬，热闹无比。人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劳作享受到的是自然的纯粹的美丽，即使累也会忘却肢体的疲劳，焕发出怡然的心情。

到了深秋，小港渐渐没有了什么水流了，部分地段能看到沉积着淤泥的港床，显出几分干涩、寂静。但那小港两边生长的树木，绿色依然，小港用蕴藏的乳汁仍然滋润着它们，将希望孕育其中。

时至冬天，小港基本干涸了，很少看得到水的身影。岸边的落叶树都只乘下光秃秃的枝丫伸向天空，等待着新的生机的到来。没有了水的吟唱，没有了绿的蓬勃，小港边显得有点萧条，但绿色和生机却蕴藏其中，也飘扬在人们的心中。

小港流过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和壮年的大部分时间，成了我记忆中一道抹不去的景色。后来的生活轨迹注定我要与它若即若离，渐行渐远。但它无时无刻不令我魂牵梦绕。只要踏上家乡的土地，我就会到港边徜徉、寻觅。但看到现在小港生态退化的情景，我不禁黯然神伤。时光的流水洗涤了不少美好的事物，也荡去了小港的清纯，美丽，几十年的光阴，小港在岁月中退化得不堪入目，不敢想象。港床有的地方明显变窄了，还有的被开垦成农田；有的地方淤塞严重，变成了浅滩；曾经清澈的港水，如今混浊如汤，上面还漂浮着不少的枯草和农药瓶，寂静而忧戚地向鄱阳湖流去。更令人心痛的是那岸边曾生机盎然的一带高大苍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秃、死寂；花草也稀疏成了清晨的星星，极为孤单；那曾经生长着无数阔大荷叶和粉红荷花的宽阔水面，到了这夏季也见不到一点绿色和花影，只有混浊一片的浅黄。曾经的美好如今只成了记忆中的一片留存。

我驻足久久地望着缓缓流动的浊水，想从中找到一点生机，但仍是失望，一片沉静中，再也不见鱼儿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浮游潜底。据村民们介绍说，现在小港很少看到鱼儿游动，雨季小沟小溪的鱼儿更是绝了踪迹，人们再也不会在水沟中用鱼籇装鱼了，再也享受不到大湖野生鱼的美味了，过去的一些都已成为了历史。

我站在小港的岸边，凝视着如汤的港水寂寞地东流，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和痛惜，不禁痛心地自问：短短的几十年时间小港之变何以如此之大？生态的退化何以如此之快？是人们对自然过分索取造成了小港生态的退化？还是小港生态过于脆弱，经不住风霜雨雪的冲洗自然而然地退化？抑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使小港生态退化了？我在心中打上一个硕大的问号。

小港是鄱阳湖的万千源头之一，也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的生命活水，千万个这样的源头活水，汇成了鄱阳湖的水波粼粼、浩瀚雄美。如果没有源头的活水，没有人类的呵护，安然有大湖的清澈和烟波浩荡，生生不息？面对小港的此情此景，我不由得深深忧虑，在心中呼唤着原生态的小港的回归，愿它争脱今日的颓废、憔悴，回到那港阔、水清、鱼跃、花艳、树绿，景色醉人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