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秧门”，那难忘的秧歌号子

六月，正是万物生长的旺盛期，绿色在大地的原野上成为主色调，到处呈现出郁郁葱葱、蓬蓬勃勃的生机与活力。葱茏一色的秧苗在暖风中快乐地生长，那绿得让人舒心的色彩看醉了双眼。我的家乡是苏中里下河地区，是鱼米之乡。水稻种植有悠久的历史，我们高邮龙虬庄考古遗址挖掘中，发现的4000多粒7000-5000年之间的碳化稻米，将我国人工栽培水稻的历史提早到5500年以前，这一考古发现在2011年被评为“江苏省大遗址”。在家乡的农民心目中，稻子比麦子看得重，一年家里的经济收入主要来至水稻的产出，稻子丰收了，家里的女儿出嫁，嫁妆会多一成。

“开秧门”，是指新年栽秧的*一天。进入栽秧的季节，村里的农民开始相约排定各家“开秧门”的日子。到了“开秧门”这天，主家要举行一个庄重而虔诚的祭拜土地和秧神的仪式，然后才带着前来帮工的邻里乡亲，首先栽下*一撮秧。据家中老人讲过去的“开秧门”有过节的味道，家中这天要制备鱼肉敬品、香烛黄纸，到村前的土地庙或田埂边祭拜秧神，祈求保佑稻谷丰收。

在没有插秧机的时代，栽秧的活很辛苦，栽秧的人天微发亮就要摸黑到秧池田拔秧，到天亮后才会吃早饭。男人们挑秧把，女人们管栽秧。栽秧的季节中，女人们很辛劳，她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脊背顶热日，汗珠滴水响，脚泡泥水中，蚂蟥盯着咬。栽秧的苦，栽秧人很知道，苦中找乐，风趣逗乐的秧歌号子应运而生。高邮的秧歌号子，又称之为“隔趟栽”，歌词诙谐风趣，生动活泼，词句纯真、灵动、俏皮、传神。唱时，采取一领众和的方式，领唱者唱实词，和唱者唱时可重复实词，也有唱衬词的，音调爽朗明快，领和起伏呼应，场景炽热。秧歌号子所唱内容大多是男女恋情，说古人，唱花名，也有现时编词，见景说景，见事说事，夸张逗趣，打情骂俏。清末、民国时期，高邮临泽诗人韦柏森，写有《秦邮竹枝词》一百首，其中有“十亩栽荷算插禾，玉亭来客动吟哦。哪如田父秧歌趣，齐唱家家隔垛多”的描述。栽秧时节，男人们挑着秧担子晃悠悠地走在田埂上，扯开嗓子唱出挑逗的秧歌号子，那边水田中的姐妹抺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接着歌词巧妙回应。挑秧的大哥高吭着嗓门儿：“二八佳人女多娇，芙蓉脸儿杨柳腰。眉清目秀生得好，把我真魂引动了。丢个眼神哈哈笑，叫我心中好懊恼。几时同这佳人配，出双入对把魂销。”领趟带头的大姐也不甘示弱，立马亮开嗓子领唱：“布谷那个声声，柳呀丝长……”“姐妹那个下田来栽秧欧，”“栽秧不栽呀哑巴秧那个秧，哎，姐姐哎嗨，哎嗨，打起号子夸领趟呀。”田埂那边又传来令人高吭沙哑的号子：“二八佳人女裙衩，叫人一见动心怀。犹如观音来出世，好象嫦娥下凡来。”众人跟着起哄：“犹如观音来出世，好象嫦娥下凡来。”“十指尖尖如嫩笋，脚踏花花红绣鞋。若得与我为夫妻，心中莲花朵朵开。”“若得与我为夫妻，心中莲花朵朵开。”领趟的大姐笑着唱：“郎在外面学猫叫，姐在房中把手抬。娘问女儿做什么？绣好花鞋伸懒腰。”大家轰的一声全笑了！这笑声发着内心深处，笑得多么爽，多么开心，一切的疲乏和辛苦都被这清脆爽朗的笑声从身上震落在水田的水中化为乌有。

一轮明月挂在柳梢头，随着田中很后一撮秧落地，关秧门了。带趟领头栽秧的大姐把手中很后一束秧把丢放在田角，履行“开秧门”很后一个仪式，称之为“稻囤”，以喻丰收之意。

“开秧门”与欢快的秧歌号子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留在了文字里，但每到栽秧的季节，我回到家乡，会听到老人们不由自主地哼唱出一段又一段的秧歌，哪里有他们曾经年轻的故事和他们美好的记忆，永远、永远，无法忘怀。